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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两只小咖喱

【朱白】长眠(下/END)

前文戳:长眠(上)   长眠(中)

啊好在还是在假期中完结这篇了,希望大家喜欢这个脑洞奇怪的故事

 

6

 

当计算机制造的虚拟世界足够以假乱真,大脑所接收到的一切神经电信号以及获得的相关反馈与真实世界相差无几,那么,大脑该如何分辨现实与虚幻?

 

这个问题在相关技术问世之时,就已经无解。大脑无法辨别,所以这世间的一切都可能是虚假的——那么,什么是真实?当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你如何判断你笃信的真实就真的是真实,你认为的虚假就一定是虚假?

 

朱一龙陷入了这样的怪圈之中。

 

作为研究相关领域的先驱,他曾经自以为自己足够清醒。他是看着这项技术从无到有、从有到逐步完善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大脑的构造与工作方式,他比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更能参透所谓“意识”,他应该清楚,他清楚得很,以他和白宇作为《镇魂》双男主的那个世界是他构建的,是一堆数据代码,是假的。

 

但是白宇太真了——或者说,自从他对白宇动心的那一刻起,白宇就不可以是假的了。他的大脑根本拒绝把“白宇”和“虚拟”这两个词结合在一起。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最初他在那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长,仅限于白天和白宇一起拍摄《镇魂》的时候,拍摄收工各自回酒店休息之后他就登出,每一天于他而言都像是奔赴一个特殊的地方上班,时间基本规律。那时候他心里还是界限分明的。一边是虚拟,他构建它是为唤醒昏迷多时的白宇,而他自己甘愿置身其中,只因为他还没有研究透彻那个名为“白宇”的课题;另一边是现实,是培育真实生命的土壤,这里被人们称作“朱教授”的人才是他,他并非一名演员。

 

所以,哪怕对自己的感情有所察觉,朱一龙也仍旧和白宇保持安全距离。他是活生生的人,他不可以和一段意识陷入爱情。虚拟世界的一切对于白宇本人来说也更像一场梦,如果有一天他从昏迷中苏醒了,那么,就像人从梦中醒来会记不清楚梦境的内容一样,这段经历也不会在苏醒的白宇那里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或许他能隐约记住某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谁在哪里恋爱过,但那是梦,他不会在意的。

 

但对朱一龙而言却全然不同。他是清醒地进入虚拟世界的,那里的一切都要和他的现实记忆混杂。他是白宇的梦中人,白宇却会慢慢成为他的身边人,他如果不时刻加深那条界限,他就完了。

 

聪明如朱一龙,怎么会读不懂白宇的暗示?他是知道的。

 

白宇在他面前咬嘴唇,不过是想故意勾他亲他一口。

 

回房间的时候,白宇站在他身后拉住他的袖子叫他“哥哥”,又不再往下说,不过是想邀请他登门入室,用成年人的方式捋一捋他们之间的感情。

 

还有白宇非要他教平衡车——其实那么简单,只要自己扶着墙踩上去稍微练习几次就可以学会,他要朱一龙教,不过是贪恋手心抵着手心的暧昧。

 

白宇已经很勇敢了。他日复一日地用这种勇敢攻陷朱一龙,朱一龙越来越仓皇,也越来越欲罢不能。当白宇第无数次用拇指轻蹭他的大腿内侧,而他第一次抓住他的手腕,恨恨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时候,朱一龙就知道,他快要完了。

 

他发现他已经不能用“我现在一切的感官都是电信号”来麻痹自己了,这句话就像是抗生素,用多了产生抗药性,而名为“白宇”的病毒活性太强,已然全面入侵。更何况——如果那种令人愉悦又兴奋的感觉只是电信号,那多可惜。那就应该是真实的才对,他太喜欢了。

 

于是他越来越舍不得离开白宇,越来越舍不得离开这个虚拟的世界,他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而那个三十岁的朱教授,睡得时间越来越久。他是名为“朱一龙”的演员,他和白宇演对手戏,他越来越相信这件事情了。就在他快要溃败的时候,白宇胃痛发作被送去医院这件事情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晚上和白宇道别回房间之后朱一龙照例登出了,因此对白宇的痛苦和众人的焦头烂额全然不知。第二天回去那边,在酒店走廊里碰见满脸憔悴的白宇助理,他问助理怎么了,助理说他回来帮白宇拿件干净衣服去医院给他换。

 

朱一龙一愣,问,“小白怎么了?”

 

助理把白宇胃病发作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昨天晚上...宇哥还找你来着。”

 

朱一龙是一路跑到医院去的,他根本忘记了还有可以代步的交通工具这么一回事儿——好在医院并不太远。气喘吁吁地赶到病房的时候,白宇还没有醒。睡着的坏小孩儿看上去憔悴得不行,面色苍白如纸,那双平时看上去饱满丰盈的唇也是血色全无,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看上去就像没有人照顾的小朋友,可怜得让朱一龙止不住地心疼。

 

他心疼,他真真实实地感觉到有一双手毫不留情地在揉捏他的心脏,在这一瞬间,那句“这里一切的感官都是电信号”的念头一冒头,就被朱一龙狠狠地踩碎了——这句话彻底失效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他在之前了解白宇的时候知道他有胃疼的毛病,所以在虚拟世界里的白宇才会胃疼,毕竟,一切都是为了无限贴近真正的白宇。但朱一龙在看到病床上可怜兮兮的白宇时,就什么都忘了——去他的神经电信号,这疼痛反馈可是真实存在的,他的小白就是疼了,哪分什么“计算机反馈的疼”还是“大脑反馈的疼”?

 

于是那根关于虚拟与现实的界限正式宣告消失。

 

当虚拟足够真实,虚拟也就变成了真实。谁又知道他们所谓的那个“真实世界”是不是另外一批人构建的“虚拟”呢?

 

就像他的小白,他憔悴地躺在这里,难道因为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电信号,他的疼就不是疼了吗?不,他是疼的,他难受到身体都舒展不开。还有朱一龙自己,他心疼白宇,这种情绪,难道因为这是种模拟的反馈就必须否认其真诚吗?不,他是真的心疼白宇,如果他没有心疼白宇,计算机就不会给予这样的反馈。

 

所以,是真实的。疼痛是真实的,情绪是真实的,那么情感也就是真实的,无可辩驳的真实。

 

在白宇醒过来之前,朱一龙就已经确定了。也不知该说他是更糊涂还是更清醒,总之他就是那么任性地确定了,他就要眼前这个白宇,这个白宇是真的。

 

这对于之前一直把这里当做虚拟世界看待的朱一龙来说,是种觉醒。这觉醒意义重大,让他在听见醒过来的白宇问“哥哥你怕我生病吗”之后,顷刻间就哽咽了。

 

他当然怕了。白宇生病就会难受,白宇难受他就会心疼,他坦然接受这虚拟中生出的真实,这真实让他情绪上头——他活了三十年了,现在他想为了白宇,接受另一种真实。这决定太艰难了,他在理智的挣扎中,掉下了一滴眼泪。

 

他把白宇搂进怀里,问,“小白,你什么时候好?”

 

朱一龙问的是正在昏迷的那个白宇。他想说你不要好行不行,你不要醒过来,不要把这里当成梦一样地醒过来,你就生活在这里,和我一起,好不好?

 

可是眼前这个白宇显然不懂的。他回答说,“好了啊,等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于是朱一龙换了一种问法,“小白,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这次他问的是眼前这个白宇了。他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啊,”白宇的声音透着雀跃,“当然好。”

 

于是朱一龙心安理得了。他的小白允许了,允许他荒唐地把之前的三十年当成一场漫长的梦全部推翻,然后,留在这里。

 

他第一次吻了白宇,但那个吻却没有落在白宇的唇上,而是落在了他颈侧的大动脉上。他感受到白宇的脉搏,那么蓬勃热烈——多真实啊,再真实不过了,多好。

 

根本不存在什么接近真实的虚拟。

 

两条路,他只是为白宇选择了比较陌生的那一条,但是,值得。

 

后来白宇终于在某个夜晚留住他了。仍旧是对门的两个房间,仍旧是那个长长的走廊,白宇还是从身后拽住他的衣袖,嘴里含着根棒棒糖,歪着头问他,“龙哥,你猜,我现在吃的这根棒棒糖是什么味道的?”

 

朱一龙垂下眼睛盯着他潋滟的红唇看,看了几秒钟之后,刷卡打开自己的房门,把白宇一并拽了进去。门落了锁,把他们两个锁进了一个暧昧的空间。朱一龙捏住白宇的下巴把他嘴里的棒棒糖拿出去,然后,俯身吻了上去。

 

第一次接吻白宇就一点儿也不矜持。朱一龙的唇一碰到他,他就张开嘴巴,放任对方肆意掠夺。亲吻中,朱一龙贴着他的唇,沉沉地回答那个早被他忘到脑后的问题,“牛奶味的。”

 

白宇懵了一瞬,睁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反问他“什么?”

 

朱一龙被他这一瞬间的反应萌到,笑得很开心。他圈着白宇的腰把人抱起来,“我说,你是牛奶味的。”

 

“啊...”白宇这次反应倒很快,他搂住朱一龙的脖子,把自己的鼻尖凑上去,笑道,“那,我请你喝牛奶?”

 

好。

 

白宇几乎是被朱一龙扔上床的。压抑许久的爱意和欲望一齐释放,两人身体里蛰伏已久的野兽纷纷苏醒,浓情蜜意的亲吻像撕扯,但又不仅仅是暴虐,物极必反,暴虐又能变成酣畅淋漓的极致温柔。朱一龙第一次低头咬住白宇的时候,问他,“小白,痛吗?”

 

白宇轻喘着,摇头,“不痛。”

 

朱一龙于是加重了力道,白宇几番忍耐,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哥哥!”

 

朱一龙终于放心了。

 

小白会痛啊,那么,这就是真实了吧。

 

这毫无疑问。

 

7

 

朱教授一定是魔怔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否则在这个领域最最为人称道的天才,怎么会自己就陷入了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怪圈中去?这太荒诞了,简直比写得最没有逻辑的故事还要让人更加无法置信。

 

“朱教授,白宇的治疗方案是您的研究成果,这其中的门道您最清楚不是吗?!”

 

林秋,朱一龙最得意的学生,亦是最崇拜他的。他跟了朱一龙很多年,眼见着他们的朱教授把一个从来没有人敢付诸实践的假想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实,眼见着他们的朱教授站上万众瞩目的演讲台向全世界发布他的研究成果,他像仰望星辰一样地仰望着他心目中神。

 

那可是朱教授啊,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冷静严谨、几乎为自己的研究奉献了所有、从来没有在实验中出过任何差错的朱教授啊。林秋绝不允许自己崇拜的人因为一念之差,就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每天坐在身上连着仪器、意识已经登入虚拟世界的朱一龙身边等他醒来,只要朱一龙一醒,林秋就苦口婆心地劝诫他,不要混淆虚拟和现实。

 

他总是神色激动,相比较而言朱一龙就有点儿冷淡,他好像在跟林秋上课一般讲着些在别人听来根本就是荒谬的观点,“你确信你知道什么是真实吗?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就是真实?就像庄周梦蝶,究竟是庄周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庄周?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不是待在别人的梦中呢?”

 

“那不一样!”林秋激动地反驳,“哲学是哲学家思考的问题,朱教授,我们研究的是科学,科学证明,现在这个由物质构成的空间,就是真实世界,我们有无数种方式证明它!”

 

朱一龙说,“不,在白宇的那个世界,他们也有无数方式证明他们的真实。”

 

“他们是虚拟的,所以他们证明的真实,也是虚拟的,难道不对吗?”林秋反问。

 

“可是他们不觉得自己是虚拟的,就像我们不觉得自己是虚拟的,”朱一龙平静道,“只不过是出发点不同而已。人不可能确切的区分真实虚幻,从心而论,我相信那里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但是您最清楚不是吗?”兜兜转转又回到哲学问题,但林秋不要和朱一龙讨论哲学问题,他只想让朱一龙在科学的层面上更清醒一些,“白宇的世界是我们一手构建的!”

 

“谁知道我们的世界又是由谁构建的呢?”朱一龙显然已经不想再聊下去,他单方面地种终止了这个话题,“林秋,够了,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但那不是问题的关键,我们说服不了彼此,不如不要再继续谈下去。”

 

林秋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感觉到自己心里那尊神祇已从高处坠下,碎在了俗气的尘世中,沾满灰尘。其实他对朱一龙和白宇的爱情嗤之以鼻——为什么独独这段感情让朱一龙堕入泥沼?因为它一开始就是离经叛道的。很多人天生就有反骨,越是偏离轨道越要义无反顾,如果他们的开始并不充满传奇色彩,那也许朱教授就不会深陷至此。

 

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后来林秋又无意中得知,朱一龙要做的远不止于此。他在往返于虚拟与现实的间隙,竟然还做了一个极其匪夷所思的改造计划。他不仅想要将那个虚拟世界永久地维持下去,他还想要让白宇一直沉睡下去,让自己一直沉睡下去,然后,把他们两人的意识上传至计算机中,在那个虚拟世界里和他的白宇拥抱永恒。

 

永恒?

 

这是怎样疯狂至极的妄想!

 

林秋久等朱一龙也不见他醒来,便义无反顾地连上设备,把自己连进了那个虚拟世界。在那里,他和朱一龙爆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吵——朱一龙根本连道理都不想和他讲了。

 

“林秋,我希望你明白,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关!”朱一龙冷眉冷眼,俨然就是怒火喷发的前兆。

 

“朱教授,您真的疯了!”林秋几乎是在绝望地嘶吼,“您因为一个白宇,而且只是一段意识,您要放弃外面的所有?”

 

朱一龙说,“这与你无关。”

 

“他才是病人不是吗?”林秋说,“为什么现在反而是您病得不轻了呢?”

 

朱一龙的回答依然是,“这与你无关。”

 

林秋的失望、不甘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火山喷发一般往外奔涌。劝说无用,他开始口不择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骂了些什么,只知道朱一龙第一次在学生面前失了风度,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寒声道,“林秋,无论如何,我还是你的老师。”

 

林秋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噤了声。

 

“我不求任何人理解,但是,我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们可以尊重。”朱一龙继续道,“就当我格局太小,就当我狭隘,就当我偏执,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那也确实不能如何。

 

“我答应过小白,在这里陪他的。”

 

最后这个字落下,林秋已然明白,他是没有办法说服朱一龙了。两人不欢而散,林秋登出,可他始终意难平。或许在某些方面,他也是偏执的。朱一龙让他尊重,可他还是尊重不了——朱教授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以被那么荒诞的感情捆绑?他要拯救朱教授,这就是他的偏执。

 

意识连接进虚拟世界的人,只能自己从里面登出,外人是干涉不了的。这一次朱一龙在里面待了太久,只靠最基本的营养供给维持生命体征。林秋日日徘徊在实验室门口,内心煎熬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对,他要拯救朱教授,他不能让朱教授在虚拟中沉溺。

 

林秋强行扯掉了连接在朱一龙身上的所有器械,朱一龙的意识被迫从虚拟中被拽了回来。

 

林秋从未想过他的这个行为会来如此严重的后果——朱一龙疯了。这一次,“疯了”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他是真的疯了。因为意识被强行拽回,他彻彻底底地混淆了虚拟和现实,

两个世界接收的讯息混杂在一起,让他的记忆出现严重错乱。他在这个没有白宇的世界里寻找白宇,找不到,他就持续不断地找下去,还找不到,他就疯了。

 

朱一龙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林秋去病房里看过他,他面前放着各式各样的棒棒糖,林秋去的时候,他刚好拆完一支棒棒糖的包装放进嘴里,但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医生说他吃了很多天的棒棒糖了,他好像在找什么特殊的口味,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所以就吃一口扔一支。

 

林秋知道,棒棒糖是虚拟世界里的白宇饰演的赵云澜时常含在嘴里的东西,但他不知道朱一龙找的是什么。他在朱一龙面前坐下,随手拿了一支棒棒糖起来看了看,然后问他,“朱教授,你在找什么?”

 

朱一龙说,“牛奶味的棒棒糖。”

 

可是他面前至少有不下十支不同品牌的牛奶味棒棒糖。

 

林秋挑了一支递到他手里,“这不是牛奶味吗?”

 

朱一龙接过来,拆掉包装,放进嘴里吃了一口,又放下了,“不是这个。”

 

“小白吃的,不是这个。”

 

他找不到的,他尝到的那支牛奶味棒棒糖混合着白宇的味道,白宇不在,他是找不到的。

 

林秋叹息着离开病房。

 

医生也不知道朱一龙能不能清醒过来,但是他说也许白宇醒过来,朱一龙清醒的希望就会更大一些。

 

白宇是他的病灶,也是救赎他的希望。

 

8

 

白宇醒在一个深秋的午后,病房外面那颗梧桐树正扑扑簌簌地往下掉叶子,阳光倒是很好,暖得恰到好处,天空也是湛蓝的,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林秋对他的呼唤恰到好处。朱一龙被强行拽出,虚拟世界里关于他的数据便全部损坏,除了白宇,他是段自主意识,他能记住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其它仰仗数据输入的NPC们便把和“朱一龙”相关的一切都抹去了。

 

遵循正常的世界规律,坚持朱一龙存在的白宇被怀疑出现严重的心理疾病被送往医院,在那里他遭遇了一次深刻的自我怀疑。正是这种自我怀疑让他对所处的整个世界都产生了不信任感,在他崩溃地把镜子打碎的时候,就已经抱着逃避的心态在不断对自己进行暗示——这会不会只是一场噩梦?如果这是场噩梦就好了,他从噩梦中醒过来,朱一龙就会在他身边了。

 

很恰好的是,他所处的那个世界,就是虚拟的,相当于一场梦。

 

他的大脑深处出现了强烈地挣脱当下和从当下苏醒的念头,以他的潜意识填充的虚拟世界就开始坍塌,正好林秋在这个时候输入了自己的声音:

 

“白宇,你醒醒。”

“白宇,他在等你。”

“他快要疯了。”

 

两相结合之下,以他的潜意识支撑的这部分虚拟世界坍塌了,就像梦中遭遇一重冲击,白宇完成了苏醒。

 

但是,他醒过来,却真的不再清晰地记得他在那个虚拟世界里经历过什么。他说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在拍戏,记得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记得一些零零碎碎稀稀散散的画面,但他拼凑不出任何一段完整的记忆,所有都是破碎的,就连情感都是。

 

但是仍有残余。

 

白宇醒过来之后看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他觉得自己的心和窗外那棵梧桐的枝干一样空空荡荡,不停地有枯黄的树叶落下,但他一片也抓不住,他甚至连落下去的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好难过。

 

光秃秃的枝干,在深秋里,是会冷的啊。

 

他慢慢地在医生和家人的口中得知自己接受的特殊治疗方案,“朱一龙”和“朱教授”这两个称呼被频繁地提起,白宇初次听见的时候,难受地抓了一下心口,他不知道这种异样的痛苦从何而来,他只觉得,“朱一龙”这三个字,蕴含了千千万万的苦楚,像一壶苦酒,入喉就是无穷无尽的苦涩,咽不下去,快从喉口漫出来了。

 

“你记得朱一龙吗?”林秋知道白宇醒了,想要他去唤醒那个疯癫而不自知的朱一龙,是以一踏进病房,便单刀直入了。

 

白宇回答说,“朱...教授?听说他是我这个治疗方案的牵头人。”

 

“不,”林秋说,“不是朱教授,是朱一龙。”

 

白宇茫然地看着他,“朱一龙...不就是朱教授吗?”

 

“不是啊!”林秋近乎歇斯底里地晃着他的肩膀,白宇瘦得像一张纸,快被他撕破了,“朱一龙,是朱一龙啊!你哪里认识什么朱教授?你只认识朱一龙啊!”

 

朱一龙啊,他为了你,甘愿把虚拟当做真实,到头来,竟只是成了你的梦中人而已吗?

 

白宇煞白着一张脸,仓皇地摇头,“不...我不认识朱一龙....”

 

林秋快要哭了。他差一点点就在白宇面前跪下,他用力拽着白宇的衣袖,恳求他,“求你,白宇,求你去救救他吧。”

 

救谁?

 

我能救谁?

 

我昏迷了那么久,我自己还是刚刚被人救醒的可怜虫!

 

白宇刚要挣脱他的桎梏,可忽然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他脑海里迅速闪过去。它在深情看着自己,可是又好像盛满了泪。他无暇再去计较林秋的无礼了,他就这样被林秋带去了朱一龙的病房。

 

可是,那里面空无一人。

 

走廊上医生和护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乱作一团,他们急匆匆地跑着,嘴里喊着“朱教授去哪里了,怎么没有人看着他”,纷杂的脚步声让白宇一阵头疼。那混乱至少持续十分钟才逐渐远离,白宇这才静心,在病房里环绕了一圈。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但地上一堆花花绿绿的棒棒糖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弯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吃牛奶味,翻找了好一阵,才终于挑出一支,拆开了放进嘴里。

 

林秋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喜欢吃牛奶味的棒棒糖?”

 

“没有啊,”白宇耸了耸肩膀,“就忽然想吃。”

 

就在这支棒棒糖快要吃完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穿着病号服的朱一龙怀里抱着几支鲜艳的玫瑰花出现在门口——他刚才偷偷溜出去,是去买玫瑰花了,医生护士们在医院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安安静静,不吵也不闹地回来了。

 

林秋一下子惊呼出声,“朱教授!”

 

白宇闻声转头,含着棒棒糖和抱着玫瑰花的朱一龙相顾无言。

 

许久。

 

他们都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只是白宇身上那一件看上去好大,窗外有风吹进来,吹动他的衣角,他好像只风筝快要飞起来。

 

“你就是...朱教...”想起林秋的话,白宇生生改了口,“朱一龙吗?”

 

好熟悉,好像在梦中见过。

 

朱一龙怀里的玫瑰花忽然散落一地,花瓣掉出来,火一样蔓延开来。他直勾勾地盯着白宇的唇,踩着玫瑰花瓣走过去,在白宇面前站定,顿了几秒,忽然一言不发地伸手抢了他含着的那支棒棒糖。

 

“喂!”白宇眼睁睁看着朱一龙把自己吃过的棒棒糖含进嘴里,然后朝他弯起眼睛,笑了,“找到了,牛奶味的棒棒糖。”

 

白宇错愕,“什么?”

 

朱一龙解释了一遍,“小白吃的,牛奶味的棒棒糖。”

 

“......”白宇想自己好像没有爱吃牛奶味棒棒糖的习惯啊,但他还是开口问了一次,“你说的小白,是我吗?”

 

朱一龙含着棒棒糖看着他笑,不说话。

 

白宇有些不解地转头看林秋,问,“他说的是我吗?”

 

“是,”林秋点头,“但他现在应该谁都不认得。”

 

朱一龙不清醒的时候,只认得自己回忆里的那个小白,其他人——哪怕是真正的白宇站在他面前,他都觉得陌生。

 

于是白宇又转头回去看朱一龙,固执地问,“小白,是我吗?”

 

朱一龙没有回答他,只是忽然转身,弯腰在散落一地的玫瑰花中找到了比较完整的一支,递到白宇面前,笑着问,“用玫瑰花,换你的牛奶味棒棒好吗?”

 

他的眼睛真漂亮啊,好像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装进去了。

 

白宇伸手接过来,玫瑰花给他惨淡的病号服涂抹上了浪漫的色彩。

 

“好啊。”他说,“那么,我是小白吗?”

 

朱一龙的眼睛虚焦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重复了他的问题,“你是小白吗?”

 

白宇把牛奶味的棒棒糖递给他,笑了,“我是。”

 

9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End

 

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特别喜欢这个结尾

就觉得,想想就,好美啊(可能我自己脑内有加成)

中间有一大段感觉自己在写绕口令,感觉都没啥可读性了

但是,假如你耐心看到结尾了,不如就留个评论分享分享感受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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