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咖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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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两只小咖喱

【朱白】绵绵

纯属虚构,勿上升真人



从来未爱你/但永远为任何人奉献



窗外凄风苦雨,萧索的秋风卷着水滴浇湿一地枯黄,夜色被搅乱,翻涌出噼里啪啦的热烈声响,朱一龙不大喜欢雨天,尤其是秋雨,缠绵入骨,徒生悲凉。他走到窗边,在窗户落锁之前,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没有撑伞在大雨里奔跑的身影,雨水太密,他看不清楚,但是对方明显很单薄,像一株快要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朱一龙无端端叹了口气。

 

他四十多岁了,至今孑然一身,无儿无女,但人在岁月里能沉淀出深厚的温柔来,遑论他本身就是那样一个人。年轻人不惧风雨一往无前固然是好的,但可怜他已经长了一颗慈父般柔软的心,这样的雨夜,怎么都有点不落忍的。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正这么恍惚着胡思乱想,门口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朱一龙转身去开门,却被门口浑身湿透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吓了一跳。

 

“绵绵?!”

 

女孩在看见朱一龙的一刹那哭得更凶。朱一龙赶紧让她进门,听她抱着纸巾盒抽噎着控诉自己的父亲如何如何不讲道理。朱一龙不时附和两句,等到她哭累了,才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不哭了,他欺负你,我帮你骂他,好不好?”

 

 

白宇很快就赶到了。他披着一身潮气,黑色风衣上沾满细密的水珠,慢慢地往下滚。朱一龙接过他手里的雨伞,弯腰从鞋柜里找了双棉拖放在他面前,“进来吧。”

 

伞尖也在落雨,滴滴答答,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

 

白宇一边换鞋一边往屋里张望,“绵绵呢?”

 

朱一龙往客房望了一眼,放低声音道,“已经睡了。”

 

白宇那焦急的神色这才略有放松。屋里不凉,他脱了厚重的风衣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身上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衬着他那张脸,即使年轻不再,也显露出一种柔软的英俊,在风雨交加的夜里,这是明媚。朱一龙倒了杯热茶给他暖身子,白宇双手捧着杯子接过来,放在唇边吹了几下,这才喝下一口。

 

朱一龙坐在旁边,习惯性点了根烟,说,“大晚上的,跟自己闺女闹啥呢?”

 

“……明知故问啊你。”白宇捏了捏鼻梁,有些无奈地说说,“那丫头还能没跟你说?坏话攒了一箩筐才对吧。”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两家离得不远,那丫头一在他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就会跑过来跟朱一龙诉苦,她总挂在嘴边的是龙叔比爸爸更讲道理,白宇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女儿口中胡搅蛮缠的中年男人了,朱一龙笑他,劝他说绵绵长大了,你不能事事都管着,但白宇做不到。为人父母的,有几个真能豁达到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更何况绵绵只有他,他想着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让她早早地就失去了母亲,更恨不得帮她把所有风霜雪剑都给挡了去。有时候难免矫枉过正,可白宇真就宁愿这样,也不想让她受一丁点儿的伤。

 

朱一龙评价他是一把年纪了也活不通透,年轻时候这样,现在也这样。

 

而白宇呢,他除了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能回应些什么。横竖是不能对朱一龙毫无保留了。他不能告诉朱一龙,自己不只是放不父亲对女儿的那份牵挂,他还放不下愧疚。

 

这愧疚,连着骨头连着筋,和谁不相关也偏和朱一龙相关,它们冰锥似的从一片荒芜贫瘠的雪地里长出来,在梦里都扎得他疼。

 

 

朱一龙笑了笑,说,“是啊,跟我控诉了半天你的独断专行呢。”

 

白宇“哐啷”一声把杯子磕在茶几上,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倒也有几分年轻时候非要跟他置气时的影子,“我独断专行?她怎么不说她想偷户口本儿自己去领结婚证的事情呢?!”说完他去掏口袋,半天没掏出盒烟来,朱一龙很懂他,在他面露烦躁之前递了支烟过去,他点着了,猛吸一口,吐出好大一片白雾,“龙哥,这事儿你不能再说我管太多了吧?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她吭都不吭一声,还当我是她爸吗?!”

 

“诶,你别激动。”朱一龙推了个烟灰缸到他手边,温和的声音也不知怎么,就有魔力似的,奇异地安抚了白宇心里的烦闷,“这不是你不同意她跟那男生来往,她才一时上头,故意跟你叫板吗?”

 

“她这么跟你说的?”白宇不可置信似的,又重复了一句,“她这么跟你说的?”

 

朱一龙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她把结婚当什么了?!”白宇掐灭烟头,恨不能在烟灰缸里摁出个洞来,“跟我示威就能随随便便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你别这么大声,待会儿把她吵醒了。”朱一龙把杯子重新塞回他手里,示意他喝口水冷静一下,“你也年轻过,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当年你不是也…”

 

话到这里突兀地就停住了,像是一把铡刀落下来,给斩了个整整齐齐的切口。绵延的山脉到这里就生生断了一截儿,探头望过去,被悬崖底下的风吹得一个趔趄,慌里慌张地往后退。

 

白宇沉默了好久,沉默到再开口时声音都发涩了,“所以当年…傻么。”

 

朱一龙闻言轻笑,“嗯”了一声,简短的音节里缀满难以言喻的情绪。过后他又沉沉地叹气,用一种叫惯了的亲昵口吻喊他“小白”,哪怕白宇已经担不得如此少年气的一个称呼了,“小白,我知道,绵绵是你捧在心尖上的宝贝,你费了很多神操了很多心,你爱她,你不想她走歪路,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她永远被保护在你的羽翼下,她是不会成长的。”

 

白宇其实知道,白宇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情感上不允许。

 

朱一龙又说,“她爱上一个人,你要让她爱,你是没有办法替她决定谁合适谁不合适的。你能在旁边护着她,但你不能掌控她。就像小时候她学走路那会儿,你记得吗?”

 

 

白宇当然记得,那时候绵绵很小很小,他看着她颤颤巍巍立着,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就整颗心都揪作一团,忍不住要过去扶着。是朱一龙拉着他,不让他把手伸出去,他说,绵绵要学会自己走路,就得先学会摔倒,你这样牵着她,她永远迈不了步的。后来朱一龙在那头,放开绵绵的手,让她去对面找爸爸,白宇提心吊胆地看着,比自己踩在绳索上面还要紧张百倍千倍,但当绵绵自己走完一段路扑进他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爸爸”时,他登时就红了眼眶。那种绷紧了神经过后忽然席卷而至的骄傲,真的只有初为人父才能体会。

 

 

“现在还是一样。其实绵绵一辈子都在学走路,你不放,她就走不好。”朱一龙说,“而且,感情这种事情,怕的真不是什么撕心裂肺,怕的是…”他就那么看着白宇,暖色的灯光映在眼底,宛如千万星辰璀璨,“意难平。”

 

三个字,仿佛风吹枯树,雨打山林,浩浩荡荡地在白宇脑海中回响起来。他目光轻轻一颤。

 

朱一龙还在继续,“那才是一辈子都拔不掉的刺。相爱过,分开了,那是求仁得仁,复无怨怼,但你现在这样拘着她,要生生把那颗种子扼杀,就不怕以后她都记挂着这一段,长长久久地遗憾下去吗?”

 

——要,长长久久地遗憾下去吗?

 

白宇那搭在杯侧的手指蓦地收紧了,指尖泛出苍白的颜色。他垂着头,把眼里涌上来的温热往下压,连带着声音也沉进了水平面以下,闷闷地,嗡嗡地,不甚清晰,“可是龙哥,对绵绵,我没有资格懈怠,否则,我好对不起她啊。”

 

 

对不起她。

对不起谁?

是绵绵,也不是绵绵。

 

白宇始终忘不掉已经亡故的妻子留给他的那封遗书。那个一生美丽一生温柔的女人,穿着纯白的婚纱迈进他的生命,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后,因为产后抑郁,安静地离开了人世。离开前,她用笔尖用力地划破了那张薄薄的纸,在残破的、尖锐的破洞旁边,留下了字字泣泪的那句,“白宇,我成全你。”

 

那时白宇混混沌沌地看着她黑白的遗像,干涸的眼眶里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一只凶猛嗜血的野兽啃食了他的心脏,参差不齐的伤口挂着淋漓的鲜血,淅沥淅沥,灼痛他的五脏六腑。他痛得麻木,徒劳地睁着眼睛,瞳孔里却一片空洞。他颤抖着嘴唇,对着她的照片发问,你成全我什么?我的人生还有什么需要成全?有你,有绵绵,不就够了?

 

我从没贪心过,白宇这么说。

 

可回应他的只有满室的风。

 

 

少年时白宇初遇朱一龙,那是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他们在跨年夜的广场上,在拥挤的人潮中,在响彻天际的倒计时里,悄悄地把手牵在一起,权当做天下独一份隐秘的浪漫。后来朱一龙吻他,手指在他耳垂处轻轻地揉捏,白宇搂着他的腰,咽下这口甜蜜的爱恋,晕晕乎乎地想,无论如何,他要和朱一龙天长地久。

 

然而这世上能有几份天长地久,唯有满腔孤勇热烈燃烧时,才会有人如此天真。燃料燃尽了,剩一地灰烬之时,白宇才终于看见,天长地久太长太久,那条路没有尽头,他走不到的。

 

他和朱一龙,携手共进未走出几里地,就被哭喊着“家门不幸”的父母生生拖回了原点。白宇还想和这无知愚昧争个高下,半夜从自己的房间翻窗而出,六层高的楼,他攀着水管向下,好像这样命运就会顾念他奋不顾身的勇敢,分一点点的慈悲给他。两人在深夜的车站碰头,白宇朝朱一龙飞奔,在旅客们惊诧的目光中与他拥抱,热泪盈满眼眶,他说,“走吧,龙哥。”

 

两张开往远方的火车票,他们逃到陌生的城市灌溉爱情。那时候的白宇和朱一龙是年轻而热烈的,立于风雪时靠彼此的拥抱也能取暖,他们高举自由,战士一般冲到前线,想要把现实统统斩于马下。可是人是很麻烦的生物,人不是一座孤岛,正因为有诸多情感牵连,这世上才没有绝对的自由。总有需要固守的一个圈子,跑出去很难,因为身后有千丝万缕的线,随时随地把你拉回去。

 

母亲得了重病,白宇回去了,跪在病床前面,哽咽着说对不起。母亲和蔼地摸着他头发,欣慰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实际上白宇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挣得自己爱一个人的权利。可他还是要回来,为了母亲,他一定要回来,否则他枉为人子,所以他只能放弃掉另一个人伴侣的身份。舍得舍得,先是舍。

 

朱一龙当然不会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先开口说了分手。彼时白宇站在瑟瑟的冷风中,哀伤地看着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口是轻飘飘的,但分量却很重,他们都知道,过去的罗曼蒂克统统被抹杀了。尽管破镜重圆有先例,但那属于少数的圆满,现实之所以常与“残酷”这样的字眼挂钩,那是因为它总会违背人的理想。回头谈何容易,就像逝去的不可重生,枯萎的花朵再开一次就是新的生命,绝没有把凋零的花瓣再拼回去的可能。

 

白宇很清楚,无论那句“分手”是谁先说出口的,但其实还是他先放掉的朱一龙,他没资格奢望以后,他只有向前看。

 

 

朱一龙不说话,看着白宇眉宇间的本不该属于他的愁苦,心下满是怅然。空气里氤氲开淡淡的茶香,他一时有些恍惚,久违地忆起了很久之前。早晨出门上班前兵荒马乱,白宇越急就越系不好领带,扯着领子跳到他面前,用撒娇的口吻说,哥哥你快帮帮我。冬天的夜里两人相拥而眠,天气很冷,白宇紧紧地搂住他,手脚并用,鼻息扑在他的颈侧,懒懒地说,哥哥,好冷呀。

 

当然也吵过冷战过,可即使那样,白宇仍然不会忘记在他加班时留一盏小灯,这样他回家之后就不用迎接满室黑暗。

 

朱一龙见过那样明媚的白宇,现在自然是不愿意看见他作如此神色的,在他心里,白宇最好一直是那个笑起来可以点亮四面春风的少年,无需去学什么成熟隐忍,永远纯白灿烂,至少不要白宇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皱起眉头,放低声音说,“否则,我好对不起她啊。”

 

任何苦涩都是在辜负白宇前半生的明媚,他明明也那么需要一个人好好爱着,现在竟也在努力学着去爱别人。他好辛苦,朱一龙想用指尖去抚平他眉心的辙痕。

 

可他终究只是个局外人了。

 

拍了拍白宇的肩膀,朱一龙说,“小白,别把自己困死了,你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绵绵了。”

 

白宇眼里泛起盈盈的水光。他沉默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放心吧。”

 

至少别让绵绵长长久久地遗憾。

 

这遗憾,白宇尝过了,朱一龙尝过了,实在难以下咽。

 

茶水慢慢凉了,没有热气袅袅地散开,有些情绪就变得清晰又锋利。朱一龙起身去拿保温水壶,刚一提起来,就听见白宇在他身后叹息似的问了一句,“龙哥,这么多年了,一个人,不累吗?”

 

朱一龙没有回头,水壶拿起又放下,轻声从容,“不累。”

 

“从来没有累过。”

 

他选择一种不掺杂任何杂念的陪伴,他反而无比轻松释怀。

 

 

后来绵绵结婚了,朱一龙以“亲属”的身份参加了那场婚礼,因为绵绵说,他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当然也是爸爸。无事朱一龙和白宇一起陪绵绵走过长长的红地毯,把她的余生郑重地交给了另一个男人。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你是否都愿意爱他、保护他、忠诚于他,直到死亡把你们分离?”

 

“我愿意。”

 


我愿意。

朱一龙听见二十多前的自己这样说。



他在热烈的掌声中侧头望向白宇,他和自己一样,穿着身隆重的礼服,目光落在绵绵身上,如水般清澈温柔。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朱一龙感到满足,幸运又满足——至少他们没有在这个世上走散。这结局已经是不圆满中的最圆满。


掌声还没有落下,白宇忽然也向他看过来。这是种怎样的灵犀,遗憾的、圆满的或者过尽千帆之后淡然的,朱一龙看见他眼里的光,一如几十年前那个年轻的白宇,盛大的,希冀的,颤颤巍巍摇曳着,亘古永恒。

 

 

恍惚中他们好像又变作风华正茂的一对青年,在人潮中义无反顾地拥抱了彼此孤独的灵魂。

 

或许这宇宙中有另一个平行时空,在那里,年轻的朱一龙和白宇正执手站在牧师面前朗朗宣誓,教堂顶部传来婚礼的钟声,白鸽扑闪着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阳光正好,前路坦荡。

 

 

 

朱一龙想起白宇妻子离世之后,两个人有过一次促膝长谈。

 

白宇说,“龙哥,你知道的,我不能对不起她。”

 

他得守。哪怕那只是一张黑白的照片。

 

朱一龙看着他,许下自己的承诺。

 

“从今往后,永远或永不爱你。”

 

 

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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